第171章 番外二糖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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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番外二糖衣 上
成年reborn和小少年，大空由暗至明。．
高挑的青年一身黑色西裝, 以最小的動作巧妙地避開了所有飛濺的血液。
濃重的血腥味一如既往地刺鼻。但reborn也沒什麽嫌惡的情緒，普通而自然地走出來, 擡手示意部下善後。
黑暗裏的白色總是那麽醒目。
他側眸看向角落裏那雙金燦燦的貓瞳, 小小的如月時雨穿著白色的oversize帽衫, 安安靜靜地站著。
小少年頭發蓬蓬松松的，懷裏還抱著一袋面包, 看起來幹凈又軟糯。
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哪怕站在晦暗無光的角落裏，顏色依然亮麗到乍眼。
reborn走過去, 在觸碰少年之前將黑色手套脫下來往垃圾桶的方向丟去。而那黑色手套在掉入垃圾桶之前就被橙紅色的死氣之火一把燃燒殆盡。
部下也都是佼佼者, 會把工作做得很好。但少年的這種行為還是讓reborn想了想教育層面的問題。
他不記得自己教過小孩關於善後的事情。
小孩有著能夠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 但是在這個地方, 就說不清是好是壞了。
reborn深深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如月時雨。而後者只是極為乖巧地歪了一下頭，又朝他伸出手去一只白白嫩嫩的手。
“幹什麽。”
“要牽。”
reborn嗤笑一聲。
這可真是一份不斷沾染罪惡的工作。
雖然他早就知道了。
他沒有背叛小孩的期待, 牽著那只白皙的手往外走, 問：“跟過來做什麽。”
“我猜您在這邊。”小少年輕聲說。
reborn的手被皮手套悶了一會, 難免有些濕熱。但是如月時雨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
如月時雨喜歡人的溫度。
如果可以, 他還想站得更近一點。但小少年知道reborn不喜歡他在這種場合還去黏自己，哪怕他們都滴血未沾。
reborn好笑道：“不怕流彈？”
如月時雨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開，幽幽道：“要是連流彈都躲不開, 死就死了吧。”
童言無忌, 心裏所想展露無餘。
reborn挑了一下眉毛：“對自己倒是苛刻。”
“不苛刻。”如月時雨說。
此時, 他們恰好一齊走出歐洲風格的建築物, 月光灑到少年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淺色的光。
然後，這個大空屬性的少年反問他。——“您不是要將我以彭格列十一代的標準培養的嗎？”
少年看得太清，說話又太直白，reborn一時啞然。
他頓了頓，問道：“你沒有想做的事情嗎？比方說夢想？”
如月時雨終於笑了。
reborn又問：“笑什麽？”
“不是，我沒想到您也會說出沢田先生一樣的話語。”如月時雨眼瞼微闔，無機質的雙眸浸著骨子裏的溫柔。
少年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睛濕潤得像是雨夜的月亮。——“我的夢想是為彭格列獻出生命。”
如月時雨輕柔地呢喃道。
冰冷又無機質的目光與看破不說破的做事準則，是如月時雨一直以來的保護色。
偽裝宛如藥上的糖衣，近年來在他們的陪伴中逐漸化了去，便露出苦澀難忍的內核。
但本質還是藥——溫柔又向善。
然而少年依然可以看著reborn殺人，不加以阻止，只是沈默地觀望著。
如月時雨，他就是這般矛盾到近乎割裂的存在。
如月時雨所說的夢想，乍一聽非常符合彭格列十一代應該有的思想覺悟。但並沒有讓reborn感到一分一毫的欣慰或欣喜。
reborn感受到小少年拉了拉他的手，垂眸望去，如月時雨朝他笑得柔和，說「謝謝您」。
reborn嘆笑一聲。
這可真是殺手失格，他何時不是以撲克臉騙過一群又一群的人。
好一個對情緒極度敏感的小鬼。
reborn聳了聳肩，在走進霓虹燈接連亮起的夜市前，將外套向後一拉，徹底遮住腰後的手槍。
如月時雨說得對，他怎麽會說出阿綱邏輯的言辭。
也許是時候和沢田綱吉拉開一點距離，免得異想天開的天真如無色無味的毒素悄無聲息地染上他的言行。
“今晚想吃什麽？”
“章魚火腿腸。”
“那買一點回去吧。”
“誒……”
“你還想讓我做給你吃？做夢去吧。”
“（貓咪撅嘴）。”
“嘴巴塞回去，不然給你打掉。”
“（河豚鼓鼓）。”
“我打你了。”
“（收）。”
東京秋。
初一的如月時雨在校門口踮了踮腳，左盼右盼等不來說好要來接他的人。
“他好可愛！”
“是那個一轉過來就拿下級部第一的吧？”
“意大利來的那個一年級？”
“長得好帥！和娃娃一樣！”
“是不是混血兒啊，五官好立體！”
如月時雨看向那些學生，倒也沒覺得尷尬，乖乖地揮了揮手，權當打招呼。
“好可愛！”
女生們被他打了招呼就足夠感到滿足，不再八卦少年，兩兩三三往家走去。
時間流逝，太陽西下，如月時雨婉拒了老師要送他回家的好意。
班主任擔憂地問他：“真的沒關系嗎？你剛來日本沒多久，東京很亂的。老師給你家長打個電話吧？”
如月時雨心想，如果reborn來遲了，大概率是有抽不開身的任務，打電話過去不添亂就不錯了。
不過，大概率是靜音或者關機吧。
於是他搖搖頭說：“沒關系的，您看，他已經到了。”
老師困惑道：“誒？哪裏？”
“老師再見——”如月時雨朝老師鞠了一躬，往一個年輕人身邊跑過去。
老師本來不解，看到少年開心地摟住對方的胳膊便不再懷疑地下班去了。
如月時雨見老師轉過身去，這才松開陌生人的胳膊，無辜又可憐道：“對不起叔叔，我認錯人了……”
男人憨厚地笑起來，這才了然道：“沒關系沒關系，人都有這種時候。”
“打擾叔叔了，叔叔再見！”
“好，路上小心。”
手機震了一下，如月時雨拿出來查看短信。
【reborn：自己回家吃飯。】
reborn壞人。
如月時雨撅起嘴巴，想了想，便按直覺往更加幽深的巷子走去。這種偏僻小道總是有一些想收保護費的存在。
少年絲毫不在意靠墻而坐的混混們，徑直穿過煙灰繚繞的胡同。
“哪來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個男人叼著煙大笑起來，“乳臭未幹的小鬼還敢往大人們地盤鉆？是嫌命不夠長？”
“長得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沒受過苦，抓了能不能贖一大筆錢啊？”
隨即，胡同內就被他們的戲謔謾罵聲充斥。
如月時雨滿腦子都是reborn會在哪裏，根本懶得理會。
直到他避開一個拳頭，輕巧地踹飛攻過來的那個人，後者整個人撞倒了一大片紙箱子。
想伸腿絆倒如月時雨的青年更是意料不及，被少年非常自然地用腳後跟碾著小腿骨跳了過去。
少年踩得非常有技巧，直接讓他痛得震聲哀鳴。
“這小鬼！”
“你他媽是不是不想活了！”
如月時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向懷表：“哎……我不想和reborn又錯開。”
“媽的打死他！”
“不要命的東西！”
“哥哥們，我趕時間。”如月時雨乖巧地緊了緊包帶，好不可愛地歪了一下頭。
他輕巧地跳起來，一腳踢到沖得最前的大漢腦袋上，又靈活地借力翻身，用懷表撞擊後面人拿著棒球棍的手腕。
如月時雨無聲地落到地上，拉著其鎖鏈甩了甩，踩著金屬質感的棒球棍收回懷表。
“我們速戰速決吧。”他面無表情地說。
薩克斯聲悠揚地充斥在酒吧裏。
reborn翹著一條腿坐在一張真皮長沙發上，單手刷著手機，表情有些陰暗。
本來他要去接如月時雨放學的，奈何突然有個重要家族情報要他去交接，只好鴿了少年。
雖然不擔心他的安全問題，但這小東西居然不知道回他一個短信。
真是膽子肥了。
身材曼妙的女子走過來，小心地坐到他身邊，聲音柔得要滴下蜜來：“先生，要不要來點酒？”
reborn擡頭瞥了她一眼，女子在那氣場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突然後悔自己不該這麽沒神經地坐下來。
在這個mafia往來反覆的秘密酒吧裏。一旦惹到脾氣比較暴躁的主，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reborn意識到自己表情可能有些不善。而他對普通人向來有十足的耐心。
彭格列的刺永遠指向黑暗之處，普通人顯然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他如是，沢田綱吉亦如是。
或者說更甚？
見女人修長的手指帶上了克制不住的顫抖，reborn這才收回發散的思緒，輕笑一聲說：“呵，是我表情太僵硬了嗎？”
女人感受到壓迫著肺部的壓力倏地減弱，猛地倒吸了一口不算清新的空氣。
“讓女人難堪不是我的作風，更別說你有坐到我身邊的膽識。酒，你看著點吧。”
語畢，reborn頓了一下，又道：“但我過會要去接孩子，酒就當請你的，記你名下吧。”
想來，那個小東西必然不會乖乖回家。
“謝謝先生。”女子禮貌地朝他欠了欠身，小跑著離開了去。
“怎麽陰陽怪氣的，kora。”金發的俊俏男子走過來，一屁股坐到reborn身邊，嗤笑道，“心情不好？”
“本來心情挺好，但看到你就不好說了。”reborn似笑非笑道，“在mafia交換情報的酒吧裏，你光明磊落地穿著迷彩軍裝進來，真可謂是一身凜然正氣。我很高興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友，可樂尼洛。”
可樂尼洛並沒有做聲。
兩個人之間的氣流微妙地慢下來。
“聽到了？”reborn擡起帽檐，好笑道，“這才叫陰陽怪氣。”
“別嚇唬人啊，kora！”可樂尼洛這才笑起來，“我還想，之前穿著來的時候怎麽一聲不吭，今天跟吃了火藥一樣。”
“多年的交情了，幾分真假聽不出來嗎？”
“多年的交情了，有話直說不好嗎？”
兩個人說完之後，都忍俊不禁地聳了聳肩。
可樂尼洛向後一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所以？心情怎麽突然這麽差，美女給的酒都不喝了。”
reborn苦惱道：“還能是誰，家裏的小孩唄。”
“啊——十一代那個？剛從意大利過來是不是？”可樂尼洛回憶了一下，“時雨是吧？我是不是沒見過他。”
“你見過。”reborn收起手機，“之前彭格列被卷入家族之間的紛爭的時候，意大利戰區那邊撿來的小孩。”
“啊，那個臟兮兮的小鬼。”可樂尼洛低吟一聲，“就看了那一眼，根本沒什麽印象。不過，沒想到你會同意讓這個小孩當十一代繼承人，kora。”
reborn悠聲道：“他有超直感。”
“啊？！”可樂尼洛唰地坐起來。
“是吧，大部分都是這種反應。”reborn低不可聞地笑了一聲，“但不管怎樣，他確實是有著極強的戰鬥天賦，性格和行事準則也最貼合阿綱的原則。”
可樂尼洛頗感興趣地揚聲道：“嘿——”
reborn擡起手臂放到沙發背上，說：“阿綱可喜歡他了，不惜與我爭執。”
可樂尼洛恍然大悟道：“啊，我記得。當時把西西裏島總部那邊的人嚇壞了，從沒見過你們起爭執。”
reborn聳聳肩：“沒見過也正常。畢竟我不太插手彭格列的事情，學生畢業了就該放任他獨立飛行。”
可樂尼洛問道：“好像是阿綱不想讓他涉及mafia領域，是吧？”
“對。然後我贏了。”reborn勾起嘴角，“畢竟小孩自己說的「我願意」。”
“真壞啊。”可樂尼洛輕嘆一口氣，“時雨那個立場，要說不願意才難吧。”
“這就不關我的事情了。”reborn並不否認，壞笑道，“我是老師，不是父親。”
突然，門口的方向小小地喧囂起來。
reborn和可樂尼洛也忍不住將視線移向那一處，幾個女子正圍著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小男生。小男生本就消瘦，穿著oversize的衣服更顯乖巧，可可憐憐地抱著自己的校服外套。
reborn冷哼一聲，心想：倒是知道把自己校服外套的學生名牌遮起來。
“好可愛的小朋友——”門口的女子俯下身來說，“但是這裏小朋友不能進入噢，是小學生嗎？迷路了？”
少年灰黑色的頭發有些蓬松，貓一樣靈動的金色眸子掃視一圈周遭，看到reborn之後突然勾了一下嘴角。
他抓著雙肩包的包帶往中間拉了拉，委屈巴巴地擡起眸子，對女子說：“我想找爸爸……”
幾個女子誤以為小孩迷了路心裏不安，心疼地哀鳴了一聲，紛紛問道：“爸爸？你爸爸在這裏？”
“就是他。”少年指向reborn，笑得無辜、純真，又有一些失而覆得的驚喜與放松。
他高高地搖擺細如柳枝的手臂，聲音明亮且清脆，穿透力十足：“爸爸！”
可樂尼洛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看向reborn道：“他是在叫你吧，kora。”
“哎！等會兒。”可樂尼洛摁住reborn摸向手槍的手，低聲道，“這裏不能動手是規矩，更別說開槍了。”
“嘖。”reborn咋舌，擡起手示意門口可以放行。
小少年踩著帆布鞋，很快就跑到了他身邊。倒是很乖巧地和可樂尼洛鞠了一躬，就是臺詞有些棒讀：“您好，父親的朋友——親愛的可樂尼洛叔叔。我是如月時雨，他親兒子。”
“啊……”可樂尼洛張了張嘴，楞是沒想到如月時雨會是這種風格，一時也忘了吐槽，幹巴巴地點了點頭，“你好。”
原來這就是如月時雨。
他怎麽認出來自己是可樂尼洛的？
如月時雨俏皮一笑，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伸長手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橘子滾了滾，兀自吃了起來。
reborn安靜地挑眉，氣場張揚地放出七成來。
僅僅是reborn擡起腳，用皮鞋鞋尖點了點地板發出清脆的細微回響，酒吧大廳都安靜了一瞬。而後又在可樂尼洛警告意味十足的掃視中，人群收回探尋的視線，壓著聲音繼續聊起來。
誰知那如月時雨像是沒神經到了極點，朝reborn斜睥過去，勾起嘴角。
哪還有方才那無辜的小白兔模樣，分明就是一只狡黠至極的貓。
reborn甩開可樂尼洛的手，問道：“墓志銘想好了嗎？”
“沒有。”如月時雨側頭問道，“我墓碑可以留白嗎？”
reborn冷漠道：“不行。”
“嗯——那就。”如月時雨絲毫不怕，甚至把身子和青年貼得緊緊的，掰下三瓣橘子塞到青年嘴裏，“「我安眠於此，永遠感恩reborn父愛如山體滑坡」吧。”
reborn咽下嘴裏酸甜的橘子，嗤笑道：“伶牙俐齒。”
可樂尼洛幹咽了一口唾液，狐疑道：“說來，我剛才聽她們說，你是小學生？”
“都初一了，他故意裝的。”reborn斜了一眼小孩，“當時不該往mafia培養，應該讓他去當演員。”
如月時雨笑說：“不敢不敢，還是你技高一籌。你平時不還以嬰兒形態賣萌嗎。”
reborn二話不說彈了一下小孩的腦袋，如月時雨一下子捂著腦袋咕嚕一下倒到沙發上，蹬了蹬小腿說：“痛！我高攻低防誒！我真的會腦震蕩的！我會不聰明的！”
“你有臉說。”reborn蹙眉道，“學校給我打電話了。”
如月時雨嘩地一下坐起來，淚眼婆娑地問：“為什麽？！憑什麽！我一沒像紗夜姐那麽炸樓，二沒像焰君那樣翹課，我做錯什麽了！”
reborn挑眉道：“誇你拿了全校第一。”
如月時雨委屈道：“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你拿第一是應該的，因為是我的學生。”reborn用手槍抵著對方的肚子說，“國語我尚且原諒你，你數學拿的什麽破分。我說沒說過，扣一分給一子彈。”
“……”如月時雨瞳孔地震，須臾才一臉地視死如歸，“來吧sir，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可樂尼洛阻攔道：“等會兒，及格就行啊，別對孩子這麽苛刻，不是剛來日本嗎。”
reborn低聲道：“拿了什麽破分，自己說。”
如月時雨小聲說：“拿了99分。”
可樂尼洛眉頭一皺：“？？”
“扣一分的理由。”
“你欺負人。”如月時雨委屈巴巴地用手指摳著槍管，嘀嘀咕咕地說，“我就是少寫了一句解釋，直接套用了公式，老師就扣了我一分。”
reborn這才收起手槍，滿意地說：“那我能接受，沒有下次。”
“yes，sir。”如月時雨默默地做了一個鬼臉。
可樂尼洛心情覆雜地說：“你們這樣我真的很難吐槽，凡爾賽師徒。”
reborn沒理他，又問少年道：“我不是讓你回家吃飯嗎？”
如月時雨晃了晃腿，無辜道：“我沒看到。”
reborn悠哉道：“你再胡說八道，腦袋就要開花了。”
“你兇兇，你壞壞。”
“？”如月時雨的眼睛瞥過來，亮得出奇，這才輕聲實話實說：“我猜你在這裏。”
reborn挑眉：“超直感？”
如月時雨笑而不語。
吧臺給如月時雨拿了一杯牛奶，少年乖巧致謝。
可樂尼洛待服務生走遠，才說：“不過，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既然是小朋友就不該進這種地方，懂了嗎？kora！”
“無所謂的吧。”如月時雨把牛奶杯往遠處推了推，輕輕地笑起來，“反正在這裏的人，都是游離在「日常」邊際的存在，哪還有什麽常理可言。不是嗎？”
可樂尼洛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瞬間被對方的眼神震住了。
金色的眸子，從色澤就自帶畢露的鋒芒。
少年雖然演技出眾，但畢竟年幼，情緒的收放還略顯青澀。
如月時雨那一瞬間露出來的眼神。無論是氣場還是情緒，至少不應該是在小孩身上展露出來的。
可樂尼洛這才回憶起來，他在多年前，確實是見過這個孩子的，而且是兩次。
一次是在戰區，當時織田作之助還活著，如月時雨尚且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灰頭土臉地被織田作之助帶回去，可樂尼洛並沒在意。
畢竟mafia撿養子也屢見不鮮了。
但他記住了那雙無機質的金色眸子，非常罕見。
再一來，就是沢田綱吉和reborn在西西裏島總部起爭執的那一次。
他當時剛做完任務，和拉爾米爾奇一同回歸。
他聽到拉爾米爾奇的驚呼，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個小孩坐在彭格列的大門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纖細的、綁著繃帶的小腿。
彭格列的大門極高，更何況小孩坐的是旁邊更高一層的門柱。別說拉爾米爾奇，可樂尼洛都看得一陣心驚膽戰。
門衛更是慌得不行，站在崗位上動不動就往上面瞅，就怕這個小孩子摔下來。
“你是哪裏的小孩！”拉爾米爾奇震聲道，“怎麽上去的！”
拉爾米爾奇作為多年的教官，氣場不可謂不強，可如月時雨只是淡淡地向下瞥過去，沒有任何表情。
“歡迎回來，可樂尼洛先生，拉爾米爾奇女士！”門衛洪亮地喊完，又小心地解釋道，“這是reborn先生帶來的小孩……聽說現在和boss在辦公室有摩擦，我們也不敢去打擾，就……沒有人管得了這個小孩。”
“我不管他是誰帶來的，彭格列的大門門柱豈是他能爬上去的。更何況他身上還有繃帶纏著！”拉爾米爾奇擡頭喝道，“小鬼！”
而這次，如月時雨歪了一下頭，停下自己晃動的小腿，看了一眼身上的繃帶，似乎是聽到了拉爾米爾奇說的話。
須臾，如月時雨聽話地站起來，結果小腿傳來的痛感似乎是超過了他的預計，膝蓋一軟就往下跌落。
拉爾米爾奇終究是刀子嘴豆腐心，急忙就要伸手去接。
誰知如月時雨反手噴射出一把死氣之火，繞開拉爾米爾奇落到地上，動作非常幹凈。——確實有著reborn的教育痕跡。
拉爾米爾奇沒覺得尷尬，反而是震驚於小孩嫻熟的控制能力，喃喃道：“死氣之……”
“會傷到手。”如月時雨打斷她。
“什麽？”拉爾米爾奇反問道。
如月時雨不答，朝他們欠了欠身，一瘸一拐地小跑進了大門，牽起不遠處正在找他的五十嵐焰的手。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這麽接住他，可能會傷到手吧。”可樂尼洛向前兩步，對女子說，“雖說是小孩，但也是從高處跌落下來的，重力加速度也擺在那裏。”
“瞧不起誰呢！”拉爾米爾奇喝完，一邊和可樂尼洛走進本部，一邊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以為，沢田所在的現在是彭格列最穩定又最和平的時候。可是。”拉爾米爾奇於心不忍道，“他才幾歲啊。”
可樂尼洛反對道：“從小就接受mafia教育的孩子很常見的，你比我了解。”
“不是在說年齡，我是說那個眼神。”拉爾米爾奇看向可樂尼洛，“你也看到了吧。”
冷淡又無機質的金色貓瞳。
像是對萬物都不感興趣的眼神，帶著黑暗的沈澱，好似太陽被壓在了厚重的烏雲之後，僅剩一縷搖搖欲斷的微弱光線。——少年的天空晦暗無光。
“分明是大空屬性的火焰……”拉爾米爾奇說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道，“我也真是被沢田帶壞了，居然會覺得惋惜，會以火焰的屬性去判斷一個孩子。”
“但他確實是對你的溫柔產生了反應，將溫柔回以溫柔。”可樂尼洛說著又想起方才少年那動作，除去reborn教出來的那種利索感，小孩瞬間的反應只能說是天賦。
念此，他嘆息道：“我可能知道阿綱和reborn在爭執什麽了，kora。”
不會有人不對這種天賦傾心。更何況作為「教育方」的他們。
但同樣，也不會有人不對這種眼神痛心。更何況作為「教父」的沢田綱吉。
當時的小孩居然這麽大了。
可樂尼洛想，他楞是沒想到如月時雨的性格會發展得這麽……
這、這麽歪（x）。
如月時雨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困惑地看向可樂尼洛。
可樂尼洛心虛地默默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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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reborn和小少年，大空由暗至明。．
高挑的青年一身黑色西裝, 以最小的動作巧妙地避開了所有飛濺的血液。
濃重的血腥味一如既往地刺鼻。但reborn也沒什麽嫌惡的情緒，普通而自然地走出來, 擡手示意部下善後。
黑暗裏的白色總是那麽醒目。
他側眸看向角落裏那雙金燦燦的貓瞳, 小小的如月時雨穿著白色的oversize帽衫, 安安靜靜地站著。
小少年頭發蓬蓬松松的，懷裏還抱著一袋面包, 看起來幹凈又軟糯。
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哪怕站在晦暗無光的角落裏，顏色依然亮麗到乍眼。
reborn走過去, 在觸碰少年之前將黑色手套脫下來往垃圾桶的方向丟去。而那黑色手套在掉入垃圾桶之前就被橙紅色的死氣之火一把燃燒殆盡。
部下也都是佼佼者, 會把工作做得很好。但少年的這種行為還是讓reborn想了想教育層面的問題。
他不記得自己教過小孩關於善後的事情。
小孩有著能夠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 但是在這個地方, 就說不清是好是壞了。
reborn深深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如月時雨。而後者只是極為乖巧地歪了一下頭，又朝他伸出手去一只白白嫩嫩的手。
“幹什麽。”
“要牽。”
reborn嗤笑一聲。
這可真是一份不斷沾染罪惡的工作。
雖然他早就知道了。
他沒有背叛小孩的期待, 牽著那只白皙的手往外走, 問：“跟過來做什麽。”
“我猜您在這邊。”小少年輕聲說。
reborn的手被皮手套悶了一會, 難免有些濕熱。但是如月時雨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
如月時雨喜歡人的溫度。
如果可以, 他還想站得更近一點。但小少年知道reborn不喜歡他在這種場合還去黏自己，哪怕他們都滴血未沾。
reborn好笑道：“不怕流彈？”
如月時雨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開，幽幽道：“要是連流彈都躲不開, 死就死了吧。”
童言無忌, 心裏所想展露無餘。
reborn挑了一下眉毛：“對自己倒是苛刻。”
“不苛刻。”如月時雨說。
此時, 他們恰好一齊走出歐洲風格的建築物, 月光灑到少年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淺色的光。
然後，這個大空屬性的少年反問他。——“您不是要將我以彭格列十一代的標準培養的嗎？”
少年看得太清，說話又太直白，reborn一時啞然。
他頓了頓，問道：“你沒有想做的事情嗎？比方說夢想？”
如月時雨終於笑了。
reborn又問：“笑什麽？”
“不是，我沒想到您也會說出沢田先生一樣的話語。”如月時雨眼瞼微闔，無機質的雙眸浸著骨子裏的溫柔。
少年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睛濕潤得像是雨夜的月亮。——“我的夢想是為彭格列獻出生命。”
如月時雨輕柔地呢喃道。
冰冷又無機質的目光與看破不說破的做事準則，是如月時雨一直以來的保護色。
偽裝宛如藥上的糖衣，近年來在他們的陪伴中逐漸化了去，便露出苦澀難忍的內核。
但本質還是藥——溫柔又向善。
然而少年依然可以看著reborn殺人，不加以阻止，只是沈默地觀望著。
如月時雨，他就是這般矛盾到近乎割裂的存在。
如月時雨所說的夢想，乍一聽非常符合彭格列十一代應該有的思想覺悟。但並沒有讓reborn感到一分一毫的欣慰或欣喜。
reborn感受到小少年拉了拉他的手，垂眸望去，如月時雨朝他笑得柔和，說「謝謝您」。
reborn嘆笑一聲。
這可真是殺手失格，他何時不是以撲克臉騙過一群又一群的人。
好一個對情緒極度敏感的小鬼。
reborn聳了聳肩，在走進霓虹燈接連亮起的夜市前，將外套向後一拉，徹底遮住腰後的手槍。
如月時雨說得對，他怎麽會說出阿綱邏輯的言辭。
也許是時候和沢田綱吉拉開一點距離，免得異想天開的天真如無色無味的毒素悄無聲息地染上他的言行。
“今晚想吃什麽？”
“章魚火腿腸。”
“那買一點回去吧。”
“誒……”
“你還想讓我做給你吃？做夢去吧。”
“（貓咪撅嘴）。”
“嘴巴塞回去，不然給你打掉。”
“（河豚鼓鼓）。”
“我打你了。”
“（收）。”
東京秋。
初一的如月時雨在校門口踮了踮腳，左盼右盼等不來說好要來接他的人。
“他好可愛！”
“是那個一轉過來就拿下級部第一的吧？”
“意大利來的那個一年級？”
“長得好帥！和娃娃一樣！”
“是不是混血兒啊，五官好立體！”
如月時雨看向那些學生，倒也沒覺得尷尬，乖乖地揮了揮手，權當打招呼。
“好可愛！”
女生們被他打了招呼就足夠感到滿足，不再八卦少年，兩兩三三往家走去。
時間流逝，太陽西下，如月時雨婉拒了老師要送他回家的好意。
班主任擔憂地問他：“真的沒關系嗎？你剛來日本沒多久，東京很亂的。老師給你家長打個電話吧？”
如月時雨心想，如果reborn來遲了，大概率是有抽不開身的任務，打電話過去不添亂就不錯了。
不過，大概率是靜音或者關機吧。
於是他搖搖頭說：“沒關系的，您看，他已經到了。”
老師困惑道：“誒？哪裏？”
“老師再見——”如月時雨朝老師鞠了一躬，往一個年輕人身邊跑過去。
老師本來不解，看到少年開心地摟住對方的胳膊便不再懷疑地下班去了。
如月時雨見老師轉過身去，這才松開陌生人的胳膊，無辜又可憐道：“對不起叔叔，我認錯人了……”
男人憨厚地笑起來，這才了然道：“沒關系沒關系，人都有這種時候。”
“打擾叔叔了，叔叔再見！”
“好，路上小心。”
手機震了一下，如月時雨拿出來查看短信。
【reborn：自己回家吃飯。】
reborn壞人。
如月時雨撅起嘴巴，想了想，便按直覺往更加幽深的巷子走去。這種偏僻小道總是有一些想收保護費的存在。
少年絲毫不在意靠墻而坐的混混們，徑直穿過煙灰繚繞的胡同。
“哪來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個男人叼著煙大笑起來，“乳臭未幹的小鬼還敢往大人們地盤鉆？是嫌命不夠長？”
“長得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沒受過苦，抓了能不能贖一大筆錢啊？”
隨即，胡同內就被他們的戲謔謾罵聲充斥。
如月時雨滿腦子都是reborn會在哪裏，根本懶得理會。
直到他避開一個拳頭，輕巧地踹飛攻過來的那個人，後者整個人撞倒了一大片紙箱子。
想伸腿絆倒如月時雨的青年更是意料不及，被少年非常自然地用腳後跟碾著小腿骨跳了過去。
少年踩得非常有技巧，直接讓他痛得震聲哀鳴。
“這小鬼！”
“你他媽是不是不想活了！”
如月時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向懷表：“哎……我不想和reborn又錯開。”
“媽的打死他！”
“不要命的東西！”
“哥哥們，我趕時間。”如月時雨乖巧地緊了緊包帶，好不可愛地歪了一下頭。
他輕巧地跳起來，一腳踢到沖得最前的大漢腦袋上，又靈活地借力翻身，用懷表撞擊後面人拿著棒球棍的手腕。
如月時雨無聲地落到地上，拉著其鎖鏈甩了甩，踩著金屬質感的棒球棍收回懷表。
“我們速戰速決吧。”他面無表情地說。
薩克斯聲悠揚地充斥在酒吧裏。
reborn翹著一條腿坐在一張真皮長沙發上，單手刷著手機，表情有些陰暗。
本來他要去接如月時雨放學的，奈何突然有個重要家族情報要他去交接，只好鴿了少年。
雖然不擔心他的安全問題，但這小東西居然不知道回他一個短信。
真是膽子肥了。
身材曼妙的女子走過來，小心地坐到他身邊，聲音柔得要滴下蜜來：“先生，要不要來點酒？”
reborn擡頭瞥了她一眼，女子在那氣場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突然後悔自己不該這麽沒神經地坐下來。
在這個mafia往來反覆的秘密酒吧裏。一旦惹到脾氣比較暴躁的主，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reborn意識到自己表情可能有些不善。而他對普通人向來有十足的耐心。
彭格列的刺永遠指向黑暗之處，普通人顯然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他如是，沢田綱吉亦如是。
或者說更甚？
見女人修長的手指帶上了克制不住的顫抖，reborn這才收回發散的思緒，輕笑一聲說：“呵，是我表情太僵硬了嗎？”
女人感受到壓迫著肺部的壓力倏地減弱，猛地倒吸了一口不算清新的空氣。
“讓女人難堪不是我的作風，更別說你有坐到我身邊的膽識。酒，你看著點吧。”
語畢，reborn頓了一下，又道：“但我過會要去接孩子，酒就當請你的，記你名下吧。”
想來，那個小東西必然不會乖乖回家。
“謝謝先生。”女子禮貌地朝他欠了欠身，小跑著離開了去。
“怎麽陰陽怪氣的，kora。”金發的俊俏男子走過來，一屁股坐到reborn身邊，嗤笑道，“心情不好？”
“本來心情挺好，但看到你就不好說了。”reborn似笑非笑道，“在mafia交換情報的酒吧裏，你光明磊落地穿著迷彩軍裝進來，真可謂是一身凜然正氣。我很高興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友，可樂尼洛。”
可樂尼洛並沒有做聲。
兩個人之間的氣流微妙地慢下來。
“聽到了？”reborn擡起帽檐，好笑道，“這才叫陰陽怪氣。”
“別嚇唬人啊，kora！”可樂尼洛這才笑起來，“我還想，之前穿著來的時候怎麽一聲不吭，今天跟吃了火藥一樣。”
“多年的交情了，幾分真假聽不出來嗎？”
“多年的交情了，有話直說不好嗎？”
兩個人說完之後，都忍俊不禁地聳了聳肩。
可樂尼洛向後一靠，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所以？心情怎麽突然這麽差，美女給的酒都不喝了。”
reborn苦惱道：“還能是誰，家裏的小孩唄。”
“啊——十一代那個？剛從意大利過來是不是？”可樂尼洛回憶了一下，“時雨是吧？我是不是沒見過他。”
“你見過。”reborn收起手機，“之前彭格列被卷入家族之間的紛爭的時候，意大利戰區那邊撿來的小孩。”
“啊，那個臟兮兮的小鬼。”可樂尼洛低吟一聲，“就看了那一眼，根本沒什麽印象。不過，沒想到你會同意讓這個小孩當十一代繼承人，kora。”
reborn悠聲道：“他有超直感。”
“啊？！”可樂尼洛唰地坐起來。
“是吧，大部分都是這種反應。”reborn低不可聞地笑了一聲，“但不管怎樣，他確實是有著極強的戰鬥天賦，性格和行事準則也最貼合阿綱的原則。”
可樂尼洛頗感興趣地揚聲道：“嘿——”
reborn擡起手臂放到沙發背上，說：“阿綱可喜歡他了，不惜與我爭執。”
可樂尼洛恍然大悟道：“啊，我記得。當時把西西裏島總部那邊的人嚇壞了，從沒見過你們起爭執。”
reborn聳聳肩：“沒見過也正常。畢竟我不太插手彭格列的事情，學生畢業了就該放任他獨立飛行。”
可樂尼洛問道：“好像是阿綱不想讓他涉及mafia領域，是吧？”
“對。然後我贏了。”reborn勾起嘴角，“畢竟小孩自己說的「我願意」。”
“真壞啊。”可樂尼洛輕嘆一口氣，“時雨那個立場，要說不願意才難吧。”
“這就不關我的事情了。”reborn並不否認，壞笑道，“我是老師，不是父親。”
突然，門口的方向小小地喧囂起來。
reborn和可樂尼洛也忍不住將視線移向那一處，幾個女子正圍著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小男生。小男生本就消瘦，穿著oversize的衣服更顯乖巧，可可憐憐地抱著自己的校服外套。
reborn冷哼一聲，心想：倒是知道把自己校服外套的學生名牌遮起來。
“好可愛的小朋友——”門口的女子俯下身來說，“但是這裏小朋友不能進入噢，是小學生嗎？迷路了？”
少年灰黑色的頭發有些蓬松，貓一樣靈動的金色眸子掃視一圈周遭，看到reborn之後突然勾了一下嘴角。
他抓著雙肩包的包帶往中間拉了拉，委屈巴巴地擡起眸子，對女子說：“我想找爸爸……”
幾個女子誤以為小孩迷了路心裏不安，心疼地哀鳴了一聲，紛紛問道：“爸爸？你爸爸在這裏？”
“就是他。”少年指向reborn，笑得無辜、純真，又有一些失而覆得的驚喜與放松。
他高高地搖擺細如柳枝的手臂，聲音明亮且清脆，穿透力十足：“爸爸！”
可樂尼洛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看向reborn道：“他是在叫你吧，kora。”
“哎！等會兒。”可樂尼洛摁住reborn摸向手槍的手，低聲道，“這裏不能動手是規矩，更別說開槍了。”
“嘖。”reborn咋舌，擡起手示意門口可以放行。
小少年踩著帆布鞋，很快就跑到了他身邊。倒是很乖巧地和可樂尼洛鞠了一躬，就是臺詞有些棒讀：“您好，父親的朋友——親愛的可樂尼洛叔叔。我是如月時雨，他親兒子。”
“啊……”可樂尼洛張了張嘴，楞是沒想到如月時雨會是這種風格，一時也忘了吐槽，幹巴巴地點了點頭，“你好。”
原來這就是如月時雨。
他怎麽認出來自己是可樂尼洛的？
如月時雨俏皮一笑，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伸長手從果盤裏拿了一個橘子滾了滾，兀自吃了起來。
reborn安靜地挑眉，氣場張揚地放出七成來。
僅僅是reborn擡起腳，用皮鞋鞋尖點了點地板發出清脆的細微回響，酒吧大廳都安靜了一瞬。而後又在可樂尼洛警告意味十足的掃視中，人群收回探尋的視線，壓著聲音繼續聊起來。
誰知那如月時雨像是沒神經到了極點，朝reborn斜睥過去，勾起嘴角。
哪還有方才那無辜的小白兔模樣，分明就是一只狡黠至極的貓。
reborn甩開可樂尼洛的手，問道：“墓志銘想好了嗎？”
“沒有。”如月時雨側頭問道，“我墓碑可以留白嗎？”
reborn冷漠道：“不行。”
“嗯——那就。”如月時雨絲毫不怕，甚至把身子和青年貼得緊緊的，掰下三瓣橘子塞到青年嘴裏，“「我安眠於此，永遠感恩reborn父愛如山體滑坡」吧。”
reborn咽下嘴裏酸甜的橘子，嗤笑道：“伶牙俐齒。”
可樂尼洛幹咽了一口唾液，狐疑道：“說來，我剛才聽她們說，你是小學生？”
“都初一了，他故意裝的。”reborn斜了一眼小孩，“當時不該往mafia培養，應該讓他去當演員。”
如月時雨笑說：“不敢不敢，還是你技高一籌。你平時不還以嬰兒形態賣萌嗎。”
reborn二話不說彈了一下小孩的腦袋，如月時雨一下子捂著腦袋咕嚕一下倒到沙發上，蹬了蹬小腿說：“痛！我高攻低防誒！我真的會腦震蕩的！我會不聰明的！”
“你有臉說。”reborn蹙眉道，“學校給我打電話了。”
如月時雨嘩地一下坐起來，淚眼婆娑地問：“為什麽？！憑什麽！我一沒像紗夜姐那麽炸樓，二沒像焰君那樣翹課，我做錯什麽了！”
reborn挑眉道：“誇你拿了全校第一。”
如月時雨委屈道：“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你拿第一是應該的，因為是我的學生。”reborn用手槍抵著對方的肚子說，“國語我尚且原諒你，你數學拿的什麽破分。我說沒說過，扣一分給一子彈。”
“……”如月時雨瞳孔地震，須臾才一臉地視死如歸，“來吧sir，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可樂尼洛阻攔道：“等會兒，及格就行啊，別對孩子這麽苛刻，不是剛來日本嗎。”
reborn低聲道：“拿了什麽破分，自己說。”
如月時雨小聲說：“拿了99分。”
可樂尼洛眉頭一皺：“？？”
“扣一分的理由。”
“你欺負人。”如月時雨委屈巴巴地用手指摳著槍管，嘀嘀咕咕地說，“我就是少寫了一句解釋，直接套用了公式，老師就扣了我一分。”
reborn這才收起手槍，滿意地說：“那我能接受，沒有下次。”
“yes，sir。”如月時雨默默地做了一個鬼臉。
可樂尼洛心情覆雜地說：“你們這樣我真的很難吐槽，凡爾賽師徒。”
reborn沒理他，又問少年道：“我不是讓你回家吃飯嗎？”
如月時雨晃了晃腿，無辜道：“我沒看到。”
reborn悠哉道：“你再胡說八道，腦袋就要開花了。”
“你兇兇，你壞壞。”
“？”如月時雨的眼睛瞥過來，亮得出奇，這才輕聲實話實說：“我猜你在這裏。”
reborn挑眉：“超直感？”
如月時雨笑而不語。
吧臺給如月時雨拿了一杯牛奶，少年乖巧致謝。
可樂尼洛待服務生走遠，才說：“不過，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既然是小朋友就不該進這種地方，懂了嗎？kora！”
“無所謂的吧。”如月時雨把牛奶杯往遠處推了推，輕輕地笑起來，“反正在這裏的人，都是游離在「日常」邊際的存在，哪還有什麽常理可言。不是嗎？”
可樂尼洛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瞬間被對方的眼神震住了。
金色的眸子，從色澤就自帶畢露的鋒芒。
少年雖然演技出眾，但畢竟年幼，情緒的收放還略顯青澀。
如月時雨那一瞬間露出來的眼神。無論是氣場還是情緒，至少不應該是在小孩身上展露出來的。
可樂尼洛這才回憶起來，他在多年前，確實是見過這個孩子的，而且是兩次。
一次是在戰區，當時織田作之助還活著，如月時雨尚且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灰頭土臉地被織田作之助帶回去，可樂尼洛並沒在意。
畢竟mafia撿養子也屢見不鮮了。
但他記住了那雙無機質的金色眸子，非常罕見。
再一來，就是沢田綱吉和reborn在西西裏島總部起爭執的那一次。
他當時剛做完任務，和拉爾米爾奇一同回歸。
他聽到拉爾米爾奇的驚呼，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個小孩坐在彭格列的大門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纖細的、綁著繃帶的小腿。
彭格列的大門極高，更何況小孩坐的是旁邊更高一層的門柱。別說拉爾米爾奇，可樂尼洛都看得一陣心驚膽戰。
門衛更是慌得不行，站在崗位上動不動就往上面瞅，就怕這個小孩子摔下來。
“你是哪裏的小孩！”拉爾米爾奇震聲道，“怎麽上去的！”
拉爾米爾奇作為多年的教官，氣場不可謂不強，可如月時雨只是淡淡地向下瞥過去，沒有任何表情。
“歡迎回來，可樂尼洛先生，拉爾米爾奇女士！”門衛洪亮地喊完，又小心地解釋道，“這是reborn先生帶來的小孩……聽說現在和boss在辦公室有摩擦，我們也不敢去打擾，就……沒有人管得了這個小孩。”
“我不管他是誰帶來的，彭格列的大門門柱豈是他能爬上去的。更何況他身上還有繃帶纏著！”拉爾米爾奇擡頭喝道，“小鬼！”
而這次，如月時雨歪了一下頭，停下自己晃動的小腿，看了一眼身上的繃帶，似乎是聽到了拉爾米爾奇說的話。
須臾，如月時雨聽話地站起來，結果小腿傳來的痛感似乎是超過了他的預計，膝蓋一軟就往下跌落。
拉爾米爾奇終究是刀子嘴豆腐心，急忙就要伸手去接。
誰知如月時雨反手噴射出一把死氣之火，繞開拉爾米爾奇落到地上，動作非常幹凈。——確實有著reborn的教育痕跡。
拉爾米爾奇沒覺得尷尬，反而是震驚於小孩嫻熟的控制能力，喃喃道：“死氣之……”
“會傷到手。”如月時雨打斷她。
“什麽？”拉爾米爾奇反問道。
如月時雨不答，朝他們欠了欠身，一瘸一拐地小跑進了大門，牽起不遠處正在找他的五十嵐焰的手。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這麽接住他，可能會傷到手吧。”可樂尼洛向前兩步，對女子說，“雖說是小孩，但也是從高處跌落下來的，重力加速度也擺在那裏。”
“瞧不起誰呢！”拉爾米爾奇喝完，一邊和可樂尼洛走進本部，一邊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以為，沢田所在的現在是彭格列最穩定又最和平的時候。可是。”拉爾米爾奇於心不忍道，“他才幾歲啊。”
可樂尼洛反對道：“從小就接受mafia教育的孩子很常見的，你比我了解。”
“不是在說年齡，我是說那個眼神。”拉爾米爾奇看向可樂尼洛，“你也看到了吧。”
冷淡又無機質的金色貓瞳。
像是對萬物都不感興趣的眼神，帶著黑暗的沈澱，好似太陽被壓在了厚重的烏雲之後，僅剩一縷搖搖欲斷的微弱光線。——少年的天空晦暗無光。
“分明是大空屬性的火焰……”拉爾米爾奇說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道，“我也真是被沢田帶壞了，居然會覺得惋惜，會以火焰的屬性去判斷一個孩子。”
“但他確實是對你的溫柔產生了反應，將溫柔回以溫柔。”可樂尼洛說著又想起方才少年那動作，除去reborn教出來的那種利索感，小孩瞬間的反應只能說是天賦。
念此，他嘆息道：“我可能知道阿綱和reborn在爭執什麽了，kora。”
不會有人不對這種天賦傾心。更何況作為「教育方」的他們。
但同樣，也不會有人不對這種眼神痛心。更何況作為「教父」的沢田綱吉。
當時的小孩居然這麽大了。
可樂尼洛想，他楞是沒想到如月時雨的性格會發展得這麽……
這、這麽歪（x）。
如月時雨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困惑地看向可樂尼洛。
可樂尼洛心虛地默默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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